閱讀下面的文言文,完成16—20題。(19分)
謗譽
柳宗元
凡人之獲謗譽于人者,亦各有道。君子在下位則多謗,在上位則多譽;小人在下位則多譽,在上位則多謗。何也?君子宜于上不宜于下,小人宜于下不宜于上。得其宜則譽至,不得其宜則謗至。此其凡也。
然而君子遭亂世,不得已而在于上位,則道必咈于君,而利必及于人,由是謗行于上而不及于下,故可殺可辱,而人猶譽之。小人遭亂世,而后得居于上位,則道必合于君,而害必及于人,由是譽行于上而不及于下,故可寵可富,而人猶謗之。君子之譽,非所謂譽也,其善顯焉爾;小人之謗,非所謂謗也,其不善彰焉爾。
然則在下而多謗者,豈盡愚而狡也哉?在上而多譽者,豈盡仁而智也哉?其謗且譽者,豈盡明而善褒貶也哉?然而世之人,聞而大惑,出一庸人之口,則群而郵之,且置于遠邇,莫不以為信也。豈惟不能褒貶而已,則又蔽于好惡,奪于利害,吾又何從而得之耶?
孔子曰:“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善人者之難見也,則其謗君子者為不少矣,其謗孔子者亦為不少矣。傳之記者,叔孫武叔,時之貴顯者也。其不可記者,又不少矣。是以在下而必困也。及乎遭時得君而處乎人上,功利及于天下,天下之人皆歡而戴之,向之謗之者,今從而譽之矣。是以在上而必彰也。
或曰:“然則聞謗譽于上者,反而求之,可乎?”曰:“是惡可無亦征其所自而已矣其所自善人也則信之不善人也則勿信之矣茍吾不能分于善不善也則已耳。如有謗譽乎人者,吾必征其所自,未敢以其言之多而舉且信之也。其有及乎我者,未敢以其言之多而榮且懼也。茍不知我而謂我盜跖,吾又安取懼焉?茍不知我而謂我仲尼,吾又安取榮焉?知我者之善不善,非吾果能明之也,要必自善而已矣。”
16.對下列句子中加點詞語的解釋,不正確的一項是()
A.亦各有道 道:道理,原因
B.則道必合于君 合:適合,合乎
C.奪于利害 奪:強行改變。
D.吾必征其所自 征:考察
17.下列各組句子中,加點詞的意義和用法相同的一項是( )
A.凡人之獲謗譽于人者 故燕王欲結于君
B.而人猶譽之 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
C.則群而郵之 則恥師焉,惑矣
D.時之貴顯者也 與山間之明月
18.下列對原文賞析,不正確的一項是( )
A.這篇短文針對“謗譽”的不同性質作了具體的辨析,不過對于“不善人”的惡意中傷,應當毫不懷疑地予以有力的回擊,絕不能退縮讓步。
B.文章從謗譽的一般規律入手,繼而以犀利之筆,深入剖析謗、譽產生的根由,在于統治階級和底層民眾各自謗、譽的尺度是完全不同甚至對立的。
C.作者深刻地認識到,謗、譽的失信和錯位,有著非常復雜的政治背景和個人因素,并由此對謗、譽提出了更為大膽的質疑,這是一般人無法企及的膽力和卓識。
D.文章雖短,卻寫得一波三折,起伏跌宕。對比、轉折、因果、假設等多種關系復句的交互運用,更加強了行文的曲折性和邏輯的嚴密性。
19.用“/”給文中畫波浪線的部分斷句。(3分)
是惡可無亦征其所自而已矣其所自善人也則信之不善人也則勿信之矣茍吾不能分于善不善也則已耳。
20.把文中畫線的句子譯成現代漢語。(7分)
(1)小人之謗,非所謂謗也,其不善彰焉爾。(3分)
(2)知我者之善不善,非吾果能明之也,要必自善而已矣。(4分)
答案:
16.B(合:迎合)
17.D(A.“于”,均為介詞,前者表被動,后者為“跟,同”。B.“而”,連詞,前者表轉折關系,譯作“但是”;后者遞進關系,譯作“并且”。C.連詞,前者為順承關系,譯作“就”;后者為轉折關系,譯作“卻”。D.“之”,為結構助詞,譯作“的”。)
18.A(對于“不善人”的惡意中傷,對別人來說應當“征其所自”,對自己來說應當不改初志,我行我素,至少要做一個獨善其身的人。)
19.是惡可/無亦征其所自而已矣/其所自善人也/則信之/不善人也/則勿信之矣/茍吾不能分于善不善也/則已耳。
20.(1)小人受到的毀謗,也不是一般人所說的毀謗,而是他的惡行的自然表現啊。
(2)知道我的說我好還是不好,并不說明我果真明白自己好還是不好,(因此),一定要(做到)自我完善啊。
【譯文】
但凡被人家毀謗或贊譽的人,也各有各的被毀謗或被稱贊的原因。君子如果身居下位便會遭到很多的毀謗,如果身居上位就會受到不少贊譽;小人身居下位便會贏來很多贊譽,身居上位就會落得很多毀謗。什么原因呢?君子適宜于身居上位不適宜于居處下位,小人適宜于居處下位不適宜于身處上位。處于應處的地位便會贏得贊譽,處于不宜處的地位就會遭到毀謗。這是指的一般性情況。
但是,君子遭逢亂世,不得已而處于上位,那么,他所行之道必定會違背國君的旨意并且一定會施恩惠給人民。由于這樣,毀謗便會產生于上而不會產生在下面。所以,對上來說,該殺頭該受侮辱,但人民還是會贊譽他。小人遭遇亂世而后能夠混進上層社會,那么,他所行之道一定會符合國君的心意并且遺禍給人民。由于這樣,贊譽便會產生在上面而不會產生在下面。所以,他可以受到寵愛變得富裕,但人民還是會毀謗他。君子得到的贊譽,不是一般人認為的贊譽,而是他的善行自然表現啊;小人受到的毀謗,也不是一般人所說的毀謗,而是他的惡行的自然表現啊。
這樣說來,那些身處下位而遭到很多毀謗的人,難道全部都是愚蠢或者狡猾的人嗎?身處上位而受到很多贊譽的人,難道全部都是仁慈或者聰明的人嗎?那些毀謗或者贊譽他人的人,難道全部都是明智或者是長于褒貶的人嗎?但是社會上的人聽了就會十分糊涂。從一個庸人口中傳出,便引起一群人的傳播,并且由近及遠四方散播。沒有不信以為實的。(這樣一來),豈止不知該如何對一個人加以褒貶,(并且)還被自己的好惡心理所蒙蔽,被利害關系所左右,我們又怎么能夠得到評價一個人好壞的實情呢?
孔丘先生曾說過:“不如鄉里人認為是好人我們就喜歡他,鄉里人認為是壞人我們就憎惡他。”好人我們很難遇到啊,可是那些毀謗君子的壞人又不少啊。那些毀謗孔子的人也不少啊,流傳下來被記下來的就有一個叫叔孫武叔的人,還是當時的顯貴啊。那些沒有流傳下來沒有被人記著的,又不少啊。所以,身居下位的人一定會遭受困厄。到了遇著好時運得到君主的信任處于人上,功利被天下傳聞,天下的人都歡天喜地地擁戴他。先前那些毀謗他的人,現在又跟從別人贊譽他了。所以,身居上位的人最易被人贊譽啊。
有人說:“這樣說來,那么,在上位聽到了毀謗或贊譽的話再回轉來探尋毀謗或贊譽的緣由,可以嗎?”我說:“這怎么可以呢?不也應該考察鑒別它的出處嗎?那些從善良的人口中傳出來的話,可以相信;那些從丑惡的人嘴中傳出的話,就不應該相信。假如我不能分辨那人是好人還是壞人,那么,就干脆不聽(那些毀謗或贊譽的話)。如果有人對他人進行毀謗或贊譽,我一定要考察鑒別他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不敢因為他說得多而全就聽信他。那些牽涉到我自己的謗譽言辭,不敢因為他說得多而榮耀或害怕。假如不了解我說我是強盜頭子柳下跖,我又害怕什么呢?假如不了解我說我是孔丘圣人,我又榮耀什么呢?知道我的說我好還是不好,并不說明我果真明白自己好還是不好,(因此),一定要(做到)自我完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