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已組建了一支核心研究團隊。
博物館中古老的采藥、制藥工具與研究院先進的現代化儀器設備,展示了民族醫藥的文化魅力和科技力量。(本文圖片由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提供)
博物館中古老的采藥、制藥工具與研究院先進的現代化儀器設備,展示了民族醫藥的文化魅力和科技力量。(本文圖片由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提供)
7000多條記錄的各民族傳統藥材,5萬多種不同來源的傳統方劑,近3000種驗方,5000多項國內醫療和研究單位的相關研究成果,7000多個國內相關醫藥企事業單位信息,6000多條國內與傳統醫藥相關的專利……囊括以上種種數據信息的,便是中央民族大學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近幾年建成的“民族醫藥信息數據庫”,總數據量高達1500GB。
“在這里,與民族醫藥相關的大多數信息都能檢索到。”中央民族大學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副院長、博士生導師龐宗然教授說。
以服務少數民族醫藥衛生事業為宗旨的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雖然建院歷史不到10年,卻培養了大量的民族醫藥人才,而且大大提高了民族醫藥的科技含量。近年來,該院建立了民族醫藥信息數據庫,55個少數民族全基因組DNA樣本庫,少數民族歷史文化與醫藥成果博物館等諸多軟、硬件平臺,在民族醫藥行業起到了示范與輻射作用。
少數民族傳統醫藥與現代高端科研技術,在這里得到完美融合。而這正是我國少數民族醫藥近年來取得迅速發展的一個縮影。
打開新局:從“單一模式”發展到“多元化格局”
近些年來,從“何時現彩虹”到“迎來發展的春天”、“撐起一片藍天”、“迎來政策甘露”等,與民族醫藥共同出現在媒體報道中的那些詞句,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
正如著名的民族醫藥研究專家、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原副局長諸國本所總結的那樣,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的民族醫藥在經歷了自發存在和逐步邊緣化、發掘整理和基礎建設、大力發展和深化內涵建設3個時期。
尤其是近年來,在提倡“中西醫并重”的同時,國家把民族醫藥擺在與中醫藥同等重要的地位予以大力扶持,打開了新時期民族醫藥發展的新局面。黨的十七大、十八大都明確提出了“扶持中醫藥和民族醫藥事業發展”。2006年10月,*發布的《關于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大力扶持中醫藥和民族醫藥發展。”2007年,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國家民委、國家發改委、財政部等11個部門聯合發出了《關于切實加強民族醫藥事業發展的指導意見》。2009年,國務院又印發了《關于扶持和促進中醫藥事業發展的若干意見》。
可以看到,民族醫療機構由過去政府在民族地區單一舉辦的模式,逐漸轉變為政府舉辦為主,社會力量辦醫為輔,并在非民族地區開設的多元化格局。截至2011年,全國有藏、蒙古、維吾爾、傣、壯、朝鮮、苗、瑤、回、彝、土家、布依、侗、哈薩克、羌共15個民族,設置本民族醫藥的醫院共200所。
2011年,中央財政投入經費共計6.64億元,支持274所中醫民族醫醫院改善基礎條件,覆蓋了12個民族。2012年,中央財政安排專項資金4800萬元,用于支持6家省級民族醫醫院開展省級民族醫特色醫療服務能力建設項目工作。截至目前,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已先后確定了兩批、共22所重點民族醫醫院項目建設單位,評審、確定了11家三級民族醫醫院,啟動了69個“十二五”重點民族醫專科(專病)項目。
民族醫藥不僅關乎人類健康和醫療,其獨特的文化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據龐宗然教授介紹,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中央民大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于2007年建成了集各民族醫、藥、方等于一體的少數民族歷史文化與醫藥成果博物館,向大眾開辟了一扇了解民族醫藥文化的重要窗口。
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醫政司副司長楊龍會看來,民族醫藥得到各方的重視,有傳承民族文化、尊重民族感情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出于人們對其實用性、療效性的需求。民族醫藥以其鮮明的診療特色和相對低廉的服務價格,受到了民族地區廣大群眾的歡迎,在非民族地區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認可。“有些民族醫藥的療效,甚至是現代西醫藥無法替代的。”楊龍會說。
龐宗然是一位具有多年臨床治療和研發經驗的醫師、教授,翻開其編著的《中國少數民族特色醫療技法》一書,藏醫的尿診、蒙古醫的酸馬奶療法、維吾爾醫的埋沙療法、回醫的外治法等民族特色技法盡顯其中。“民族醫藥在常見病、多發病和一些疑難重癥診療上,形成了富有特色的診療方法。”龐宗然惋惜地說,“有些正瀕臨著失傳的危險。因此,我們應該盡可能多地記錄、整理這些寶貴的醫藥遺產。”
撥云開霧:政策引導,能否破解人才缺乏難題?
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研究院自2005年設碩士點、2008年設博士點以來,已向社會輸送了數百名少數民族醫藥人才。“遺憾的是,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沒有去最需要他們的民族地區。”龐宗然的話語中透露著一絲無奈。
由于本民族群眾的需要和認可、藥材獲得的方便等原因,民族醫藥的主要陣地還是在民族地區。近年來,藏、蒙古、維吾爾、傣、朝鮮、壯、苗、哈薩克等民族醫藥學,相繼從古老的口耳相傳模式進入了現代化高等院校的課堂。據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統計,僅2011年,全國民族醫藥院校在校生約有2.77萬人、畢業生6457人,攻讀民族醫學碩士學位的在校學生共170人、畢業生59人,攻讀民族醫學博士學位的在校學生共57人、畢業生14人。
盡管如此,全國發展民族醫藥事業的人才需求仍得不到滿足,尤其是民族地區。由于人才引入制度等方面的局限,科研單位、高校培養的人才流入民族地區的很少。對此,龐宗然希望有關部門適當降低高校和科研院所的門檻,讓更多來自民族地區的少數民族人才,能有機會得到系統的培養。“少數民族學生畢業后去民族地區就業的可能性更大,也較易融入民族地區。”龐宗然說。
事實上,除了人才缺乏,由于民族醫藥自身具有的基礎薄弱、科研起步晚、認知程度低、發展不平衡等局限,在我國現階段,若將其和西醫藥、中醫藥同時拋入同一個醫療市場,發展前景著實堪憂。以民族醫醫院為例,在200所民族醫院里,發展較好的藏醫醫院、蒙古醫醫院、維吾爾醫醫院分別為73所、54所、42所,而覆蓋其他12個民族的民族醫醫院總共只有31所,平均每個民族不足3所。
在楊龍會看來,政府的政策和經濟投入,是決定民族醫藥發展的重要因素。加上教育和科研隊伍的壯大、基層群眾對于民族醫藥的認可,民族醫藥才能得以全面發展。
為了更好地傳承和發展藏醫藥事業,西藏自治區于上世紀90年代就啟動了藏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項目,并于2010年底出臺了《進一步扶持和促進藏醫藥事業發展的意見》,創辦了全國唯一的藏醫藥高等院校,已為全國藏醫藥行業輸送約3000名人才。
民族地區發展民族醫藥事業,內蒙古自治區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例。2001年,該自治區頒布實施了《內蒙古自治區蒙醫中醫條例》,成為全國第一個以立法形式推動民族醫藥發展的省區。2006年,該自治區政府又出臺了《關于進一步扶持蒙醫中醫事業發展的決定》,將蒙古醫醫療機構作為全額撥款單位,從2007年到2009年,自治區本級蒙古醫中醫專項經費就從100萬元增加到2000萬元。目前在內蒙古,一些旗縣的蒙古醫院收入甚至超過了西醫醫院。
自1999年頒布施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執業醫師法》以來,民族醫若要取得行醫資格,必須遵照法律參加醫師資格考試。目前,藏、蒙古、維吾爾、傣、朝鮮、壯等6種民族醫已被納入國家醫師資格考試體系,通過國家醫師資格考試或經認定取得民族醫醫師資格的人員約有1.2萬人。然而,囿于學歷教育水平普遍較低、漢語水平程度不高、缺乏現代醫學理論知識等局限,從業人員通過國家醫師資格考試有一定的難度,客觀上限制了一大部分民族醫從業者合法從事民族醫醫療服務。
為了彌補國家醫師資格考試體系給民族醫人才發展帶來的局限,原衛生部于2006年出臺了《傳統醫學師承和確有專長人員醫師資格考核考試辦法》,鼓勵符合條件的民族醫師承和確有專長人員通過跟師學習等方式參加國家醫師資格考試。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還與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共同開展將農村具有一技之長的中醫藥(包括民族醫藥)人員納入鄉村醫生管理工作,對符合條件的人員允許注冊為鄉村執業醫生。
破局之困:科研創新,能否打開民族醫藥發展之門?
如果說,政策引導為民族醫藥事業的發展提供了適宜的土壤,那么,科研創新便是其獲得長足發展的生命之源。
繼內蒙古、西藏之后,其他民族地區也陸續出臺了扶持民族醫藥發展的各項政策和具體實施方案。2011年,廣西壯族自治區出臺了《廣西壯瑤醫藥振興計劃(2011年-2020年)》,寧夏回族自治區也出臺了《關于扶持和促進回醫藥事業發展的意見》,并于今年年初制定了一系列回醫藥人才培養和引導計劃。
如今,我國民族醫藥科研隊伍正逐漸發展壯大。科研創新,能否為民族醫藥發展打開一扇門?
今年3月,在教育部公布的2012年度高等學校科學研究優秀成果獎(科學技術)獲獎項目中,由中南民族大學牽頭、聯合廣西民族醫藥研究院和云南省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醫藥研究所等兩家單位共同完成的“壯族及傣族藥用植物的研究開發與應用”項目榜上有名,獲得了科學技術進步一等獎。該項目組發表論文136篇,其中SCI收錄31篇,出版著作4部,申請發明專利8項,研發新產品6個,有力地促進了民族醫藥的傳承和創新。
民族醫藥與西醫藥、中醫藥結合治病已成為現代民族醫藥發展的一個趨勢。2008年,“中國少數民族傳統醫學”獲教育部“*和創新團隊計劃”立項,成為國家民委系統第一支、也是目前唯一一支國家級創新團隊。作為該創新團隊中的骨干,龐宗然在對糖尿病及其并發癥的相關研究中發現,雖然現代西醫藥在糖尿病的治療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優勢,但在其并發癥、如大血管并發癥的治療中,民族醫藥有其獨特的優勢。如此一來,民族醫藥與西醫藥可以在糖尿病及其并發癥的同步治療中高效配合,相得益彰。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在推動民族醫藥走向全國、走向世界的進程中,民族醫藥進入國家基本藥物目錄似乎具有重要的意義。在近年的全國“兩會”上,常常從少數民族代表和委員那里聽到將民族醫藥納入國家基本藥物目錄的呼聲。可喜的是,今年全國“兩會”閉幕后不久就有喜訊傳來??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等部門的努力下,最終有5種民族藥進入了2012版《國家基本藥物目錄》,其中藏藥、維吾爾藥各兩種,蒙古藥1種。民族藥在《國家基本藥物目錄》中實現了零的突破。
我國的少數民族醫藥事業正在破局,但是,其中面臨不少難題。中央和地方的支持,繼承與發展的同步,傳統與現代的融合,使得各民族醫藥之花在經歷暫時的萎縮后,正在積蓄著一股股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