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搶一下話筒,把農村寄宿制學校教師現在承擔的無限責任狀況說給大家聽聽!”
在3月6日上午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湖南代表團舉行的媒體開放日活動現場,全國人大代表、湖南省吉首大學國際交流學院原院長張蘋英有些激動地說:“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發展更高質量更加公平的教育’,關鍵靠什么?我覺得要靠廣大教師。可我們的農村寄宿制學校教師承擔了大量本不該他們承擔的責任,身體透支嚴重!”
張蘋英的話并非空穴來風。去年全國兩會期間,一封信寄到了張蘋英家。在信中,湖南省安化縣平口鎮完全小學特崗教師劉習聰反映稱,他所在的學校學生大多住在水庫附近,因水庫阻隔,學生多乘船上下學。他希望張蘋英幫忙呼吁,國家應參照校車的做法,在庫區、湖區等水網密集地區推行安全校船。
全國兩會閉幕回到家后,張蘋英與劉習聰取得聯系。一來二去,兩人便成了忘年交。在微信上,兩人常常互相問候。但張蘋英發現,劉習聰回復微信的時間常常都是晚上9點把學生安頓睡了以后。“農村寄宿制學校老師們笑稱自己是‘超人’‘萬金油’,起早貪黑,每天工作超過10個小時,既當教師,又當父母、保姆,還要當保安,甚至心理輔導師、營養師等多項職責都是一肩挑。”張蘋英說。
“我們在呼吁發展農村教育的同時,應當關注農村教師們的生存狀態。”張蘋英以劉習聰為例說,劉習聰所帶的班有60多個孩子,絕大多數是父母外出打工、家里只有爺爺奶奶代為看管的農村留守兒童。每個周末,學生上學和放學的交通方式很復雜,坐船、坐三輪車、騎自行車、步行的。每周放學,只有等到每個孩子安全到家,他才放心。
學生的安全和健康問題,是寄宿制學校教師最擔心的事情。“以前,我也是常常擔心學生會出啥事,甚至睡覺睡到半夜突然想起哪個地方可能存在安全隱患,就會去看看。”從院長位置剛剛卸任的張蘋英深有感觸地說,正因為有這種親身體驗,自己現在特別能理解農村寄宿制學校教師的處境。
在大多數寄宿制學校,每學期開學初,父母們把孩子送到學校后,就外出打工。平時,這些寄宿在學校的孩子只要頭疼腦熱,不論數九寒冬,還是深更半夜,教師都得馬上把學生送到醫院,還可能因此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和額外負擔。
劉習聰由于平時經常帶班里學生看病,為生病的孩子墊付醫藥費,雖然每次金額不多,少的幾十、多則上百元,但一個學期累積下來,相當于每年少拿了幾個月工資。雖然每學期都能見到學生父母一兩回,但每次見面,劉習聰總是不好意思主動向家長提醫藥費的事。久而久之,這對于畢業7年尚未還清助學貸款的劉習聰來說,是不小的負擔。
無奈之下,劉習聰想了個辦法。在新學期開始的家長會上,他向家長提議,每個孩子每年預交100元作為應急之用,年底時若沒用,就統一返還家長。沒想到立即遭到家長反對,并被家長們以“亂收費”為名告到了學校。
如果不是2015年下半年評上小教中級職稱,劉習聰每月的稅前工資恐怕還不到現在的2053元。而讓劉習聰感到最難受的是,他的幾個外出打工的表兄弟,現在每月都能掙七八千元,而且都回老家蓋了小洋樓。相反,在幾個表兄弟中,只有他這個上了大學的,生活最為窘迫。
“這個年輕教師常常跟我說,自己對當初回湖南老家任教的決定有點兒后悔。”據張蘋英介紹,回湖南前,劉習聰就曾在貴州一所農村小學從教。因為那里有鄉村從教補貼,所以他原來同事的月工資都超過4000元。“不論自然條件,還是經濟水平,其實劉習聰工作過的兩地都是貧困縣。不同的是,兩地享受不同政策”。
張蘋英說,劉習聰的故事并非個案,它廣泛存在于中國農村。一組公開的數字顯示,在湖北一所農村全寄宿制初級中學里,任課最多的教師每周24課時,平均每天4.8課時。一般來說,備課需要的時間平均為每上一節課,備課1.5至2課時,批改作業每天1至2課時。教師平均每天用于教學的時間約8小時,多的達12小時。教師除了教學任務,還要承擔工勤人員工作,幾乎每天都是“三更睡,五更起”。
對此,張蘋英建議,今后在農村教師工資待遇方面,國家應當加大統籌力度,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就像種糧補貼一樣,不能讓種糧的和不種糧的,都可以領取補貼”。
“如何解決?”張蘋英自問自答地說,“我認為,‘十三五’期間,國家一定要科學規劃農村教師編制,不能簡單復制城市學校標準,應該考慮到農村寄宿制學校、農村校點分散等現實,按照學生數、班級數和科目數科學測算。” (中國教育報北京3月6日電 記者 柯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