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不去想高級職稱了,前邊一群人排隊呢!”山東“80后”教師李虹“樂天知命”,“沒有名額啊,論資排輩,干得再好,晉級還是沒有希望!像我這么大年齡的,能評上中級已經很幸運了!”
“晉升上的高枕無憂,很多也不怎么努力了;中年教師名額少,沒機會、沒希望;年輕老師職稱低、待遇差。”近日,濟南某縣區一中學教師蔣振告訴記者,自己20多年以來一直在一線教學,學生喜歡,成績也不錯,平時都是滿工作量甚至超工作量,“但就是因為各種證書少、加分因素少,到退休也沒晉升到高級職稱!”
“不評不甘心,參評特累心,落評更灰心!”在山東采訪調查時,不少中小學教師告訴中國教育報記者,職稱評聘“評一次,打擊一次”,似乎已經成了中小學老師心里“永遠的痛”。
“教得再好,學生再喜歡,也不一定能評上職稱”
“最糟心的是工作11年,還是拿最低檔工資。”威海一名中學教師徐宏告訴記者,自己的工作越來越缺乏動力,“因為教師職稱評聘不能體現實際教育教學水平,你教得再好,學生再喜歡,也不一定能評上職稱。”
好多年評不上職稱,相應的職稱工資10年未漲,老師工作積極性受挫。“不僅對教師做好教育教學工作沒有激勵作用,反而更鬧心。”徐宏說。
“問題是學校多年來根本就沒有高級職稱的晉級名額,七八年只給了一個指標,比上個世紀70年代買自行車還難,無論你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有機會。”濟南一位中學教師王明說。
職稱評聘具體過程也有不少問題。李強2003年晉升到中學二級教師,滿5年后,他年年參加晉級,但晉級標準年年變,如今七八年又過去了,還是沒晉升上中學一級教師。“晉升上高級職稱的教師一般都在領導崗位,一線教師很少。”李強告訴記者。
程平工作近20年,成績突出,就是晉升不上一級教師。“因為每次晉級標準都在變,量身定做、名額分配,人為因素多,導致教師工作積極性不高。”程平說,“精力放在晉級上,哪還有心教學啊!不僅如此,還人為增加了教師之間不合理競爭的內耗,說起來是笑話,傳出去丟人。”
“明明我的分數夠了,卻有人故意為難,把該得的等級分數降一個檔次,少加了3分,最終讓我少了零點幾分,沒評上職稱!”楊青很郁悶,因為她覺得“這其中有個別人暗箱操作,不僅沒有激勵作用,反而讓人怨氣沖天,影響教學”。
“當前教師職稱評聘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名額太少,特別是高級教師名額更少,幾乎到不了小學段。”淄博一名小學教師林岳認為,“個別教師甚至快要退休了,連一級職稱都不是,為教育奮斗一生,打擊不小。”
淄博一位中學教師告訴記者,學校700多個老師,高級名額一年也就一個,中級名額2到3個,排隊等高級的有300多人,等中級的100多人,“幾乎看不到希望。”
“職稱上去了,教學水平下來了,人也不教學了”
評不上職稱的難受,評上的又怎么樣呢?
“不少評上高級職稱的‘老’教師,既不愿意多承擔教學任務,也不愿意損失一分錢的收入,而且把這一切都視作理所應當,因為他們是‘高級教師’。”泰安一名中學教師王康說,“職稱上去了,教學水平下來了,人也不在教學一線了。”
“教師職稱與工資待遇緊密掛鉤,聘上職稱,萬事大吉,脫離一線,或者找個清閑處,反正不影響工資待遇。”程平說,“高級職稱教師很多都不教課了,工資又不少拿,只有晉不上級的,還在一線苦熬。”
“職稱評聘已‘異化’成學校領導管理教師的一個重要手段。”淄博一位教師孫明說,“比如,班主任勞累又費心,待遇比較低,很多人不愿干。領導便會在職稱評聘中將班主任任職年限列為‘硬杠杠’。”
事實上,很多老師并不認同這種做法。“職稱是對專業技術人員技術水平、工作能力的反映,是其成就的等級稱號。”王明說,“擔任過班主任可以在同等得分的情況下優先考慮,但不能作為決定性因素、限制性因素。反之,就會出現只是有過班主任經歷但工作上并無建樹,反而比獲得過省市優質課、基本功比賽一等獎的學科教師得分更高、機會更多的問題。”
職稱評聘的具體要求圍著榮譽、論文等“指揮棒”轉,脫離教學實際,也是一個問題。“能得到高級榮譽的一般是學校領導、中層干部,一線教師勤勤懇懇工作多年,也不一定能獲得個小小的區級榮譽。”孫明說,“此外,中小學教師職稱評聘還要求發論文,絕大多數老師只有花錢、托關系了,實際教育教學水平倒在其次了。”
“既要考慮職稱作用,也要注重工作實績”
職稱評聘分離、待遇不能及時兌現,職稱與工資待遇緊密掛鉤,再加上難以體現“多勞多得,優勞優酬”的原則,也為不少中小學教師所詬病。
“實行職稱評聘分離后,即使評上了職稱,依然是‘空頭支票’,漲工資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濟南市一名小學教師告訴記者。
2005年至2008年,山東中部地區某縣試行職稱評聘分開,3000多名教師取得了中高級職稱資格。2009年職稱制度改革后,該縣又實行了職稱評聘合一政策,但到目前仍有300多名取得中高級職稱資格的教師未能聘任。
“未聘教師的情緒非常不穩定,各種來信、來訪不斷,但因為職稱設崗比例有限,待聘教師在短期內還是難以完全解決。”該縣教育局工作人員表示,“這部分教師解決不了,新符合條件的教師也很難聘任高一級職稱,又造成了新的不滿。總體而言,還是評聘合一好,特別是要保持相關政策的連貫性,不能評上許多,聘任很少,增加矛盾。”
上述人士表示,教師職稱不應與工資待遇緊密掛鉤。以該縣為例,高級與中級工資差900元左右,中級與初級工資差700元左右。中級教師是教育教學骨干,而高級教師由于年齡偏大,評上職稱后教學積極性大大降低,教學任務相對較輕。
“工資差距過大,導致部分中青年教師為了晉升高一級職稱,削尖腦袋,想方設法爭取各類考核優秀、榮譽稱號和業務稱號等,造成了教師間的惡性競爭;部分中年教師對晉升職稱失去了信心,工作積極性受到較大影響;還有部分中青年教師承擔的教育教學任務重,但工資待遇低,心理不平衡。”上述人士表示,“應縮小教師職稱之間的工資差距,有效實施績效工資,既考慮職稱的作用,也注重工作實績,對教師的激勵作用會更大。”
王康認為,應該縮小職稱工資差距,加大績效工資差距,大幅提高班主任工資。“職稱工資有所體現就行,還是績效工資、班主任工資差距大最好,讓能者上、庸者下。”徐宏說。
全國政協委員、教育專家朱永新認為,因為職稱評價體系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對年輕教師發展不利。受職稱評定制度影響,評職稱需要滿足發表論文、考職稱外語和計算機等附加條件,導致很多人為此耗費了太多的精力,而沒有把精力放在主業上面。應該取消職稱的評定,改為用人單位聘任,讓職稱與待遇脫鉤。至于與職稱直接掛鉤的待遇問題,應由用人單位根據工作人員的業績和表現來確定。
國務院辦公廳近日印發的《鄉村教師支持計劃(2015—2020年)》,明確提出“職稱(職務)評聘向鄉村學校傾斜”,增加鄉村學校中高級崗位數量,實現縣域內城鄉學校教師崗位結構比例總體平衡;改進鄉村教師評審標準,不作外語成績(外語教師除外)、發表論文的剛性要求。對此,很多受訪的中小學教師用“充滿期待”四個字作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