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調戲女人,她說你不是一個男人;如果你調戲她,她說你不是一個上等人。
你疑心你的妻子,她就欺騙你。你不疑心你的妻子,她就疑心你。
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生孩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生出死亡來?
我喜歡我四歲的時候懷疑一切的眼光。
我喜歡錢,因為我沒吃過錢的苦,不知道錢的壞處,只知道錢的好處。
能夠愛一個人愛到問他拿零用錢的程度,都是嚴格的考驗。
外表上看上去世界各國婦女的地位高低不等,實際上女人總是低的,氣憤也無用,人生不是賭氣的事。
對于不會說話的人,衣服是一種語言,隨身帶著的袖珍戲劇。
要做的事情總找得出時間和機會;不要做的事情總找得出藉口。
回憶永遠是惆帳的。愉快的使人覺得:可惜已經完了,不愉快的想起來還是傷心。
一個知已就好像一面鏡子,反映出我們天性中最優美的部分。
替別人做點事,又有點怨,活著才有意思,否則太空虛了。
教書很難--又要做戲,又要做人。
書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缺點是使我近視加深,但還是值得的。
一個人在戀愛時最能表現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質。這就是為什么愛情小說永遠受人歡迎--不論古今中外都一樣。
最討厭的是自以為有學問的女人和自以為生得漂亮的男人。
人因為心里不快樂,才浪費,是一種補償作用。例如丈夫對她冷淡,她就亂花錢。
中國人好吃,我覺得是值得驕傲的,因為是一種最基本的生活藝術。如插花與室內裝修,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而相形之下又都是小事。"民以食為天",但看大餅油條的精致,就知道"食"不光是填飽肚子就算了。
一般的說來,活過半輩子的人,大都有一點真切的生活經驗,一點獨到的見解。他們從來沒想到把它寫下來,事過境遷,就此湮沒了。
年紀輕的時候,倒是敢說話,可是沒有人理睬他。到了中年,在社會上有了地位,說出話來相當分量,誰都樂意聽他的,可是正在努力的學做人,一味的唯唯否否,出言吐語,切忌生冷,總揀那爛熟的,人云亦云。等到年紀大了,退休之后,比較不負責任,可以言論自由了,不幸老年人總是嘮叨的居多,聽得人不耐煩,任是入情入理的話,也當做耳邊風。這是人生一大悲劇。
對于大多數的女人,"愛"的意思就是"被愛"。
如果你答應幫一個女人的忙,隨便什么事她都肯替你做:但是如果你已經幫了她一個忙了,她就不忙著幫你的忙了。所以你應當時時刻刻答應幫不同的女人的忙,那么你多少能夠得到一點酬報,一點好處--因為女人的報恩只有一種:預先的報恩。
一個男子真正動了感情的時候,他的愛較女人的愛偉大得多
算到頭來,每一個男子的錢總是花在某一個女人身上。
如果你不調戲女人,她說你不是一個男人,如果你調戲她,她說你不是一個上等人。
如果一個女人告訴了你一個秘密,千萬別轉告另一個女人--一定有別的女人告訴過她了。
男人做錯事,但是女人遠兜遠轉地計劃怎樣做錯事。女人不大想到未來--同時也努力忘記她們的過去--所以天曉得她們到底有什么可想的!
女人取悅于人的方法有許多種。單單看中她的身體的人,失去許多可珍貴的生活情趣。以美好的身體取悅于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也是極普遍的婦女職業。為了謀生而結婚的女人全可以歸在這一項下。這也無庸諱言--有美的身體,以身體悅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悅人;其實也沒有多大分別
談女人
上海為了"節省天光",將所有的時鐘都撥快了一個小時,然而白公館里說:"我們用的是老鐘。"他們的十點鐘是人家的十一點。他們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流蘇氣得渾身亂顫,把一只繡了一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頜,下頜抖得仿佛要落下來。
白公館有這么一點像神仙的洞府:這里悠悠忽忽過了一天,世上已經過了一千年。可是這里過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為每天都是一樣的單調與無聊。流蘇交叉著胳膊,抱住她自己的頸項。七八年一眨眼就過去了。你年輕么?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們有的是青春--孩子一個個的被生出來,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紅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的磨下來,眼睛鈍了,人鈍了,下一代又生出來了。這一代便被吸到朱紅灑金的輝煌的背景里去,一點一點的淡金便是從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她那一類的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瓷,現在由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下頜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可愛。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
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是這一點賤。
世上的好人雖多,可沒有多少傻子愿意在銀錢上做好人。
無用的女人是最最厲害的女人
一般的男人,喜歡把好女人教壞了,又喜歡感化壞的女人,使她變為好女人。
因為精神戀愛的結果永遠是結婚,而肉體之愛往往就停頓在某一階段,很少結婚的希望。精神戀愛只有一個毛病:在戀愛過程中,女人往往聽不懂男人的話。然而那倒也沒有多大關系。后來總還是結婚,找房子,置家具,雇傭人--那些事上,女人可比男人在行得多。
近三十的女人往往有著反常的嬌嫩,一轉眼就憔悴了。總之,沒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長期的抓住一個男人,是一件艱難的,痛苦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么圓滿的收場。胡琴咿咿呀呀拉著,在萬盞燈火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不問也罷!
傾城之戀
三輪車夫披著方格子絨毯,縮著頸子唏溜溜唏溜溜在行人道上亂轉,像是忍著一泡尿。紅棕色的洋梧桐,有兩棵還有葉子,清晰異常的焦紅小點,一點一點,整個的樹顯得玲瓏輕巧起來。冬天的馬路,干凈之極的樣子,淡黃灰的地,淡得發白,頭上的天卻是白中發黑,黑沉沉的,雖然不過下午兩三點鐘時分。
高高在上的掛鐘,黑框子鑲著大白臉,舊雖舊了,也不覺得老,"剔搭剔搭"它記錄的是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表面上的人生,沒有一點人事上的糾紛。
愛是熱,被愛是光。
廚房里烏黑的,只有白泥灶里紅紅的火光,黑黑的一只水壺,燒著水,咕嚕咕嚕像貓念經。
從前她是個美女,但是她的美沒有給她闖禍,也沒給她造福,空自美了許多年。現在,就像赍志以歿,陰魂不散,留下來的還有一種靈異。
他是高而瘦,飄飄搖搖,戴一副茶晶眼鏡。很氣派的一張長臉,只是從鼻子到嘴一路大下來,大得不可收拾,只看見兩肩荷一口
匡霆谷矮矮的,生有反骨,腦后見腮,兩眼上插,雖然頭已經禿了,還是一臉的孩子氣的反抗,始終是個頑童身份。到得后來,人生的不如意層出不窮,他的頑劣也變成沉痛的
很奇異的許多男子,生在世上就為了操兵。
其實也用不著裝,天生的她越是有一點激動,越是一片白茫茫,從太陽穴,從鼻梁以上--簡直是頂著一塊空白走來走去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最喜歡)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詩,然而它的人生態度又是何等肯定。我不喜歡壯烈。我是喜歡悲壯,更喜歡蒼涼壯烈只是力,沒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哀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對照。
我是一個古怪的女孩,從小被目為天才,除了發展我的天才外別無生存的目標。然而,當童年的狂想逐漸褪色的時候,我發現我除了天才的夢之外一無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點。世人原諒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們不會原諒我。
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這種咬嚙性的小煩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然而現在還是清如水明如鏡的秋天,我應當是快樂的。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阿,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快樂也不那么痛快。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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