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雨夜,聽村口的“百事通”說,今天鄰村里來了個表演絕技的武術團,那個個都是真絕技啊,有上刀山,丟飛刀等等,聽得我的心里癢癢的,于是我纏著爸爸一定要帶我去看。鄰村里傳來點點絲竹聲,
下了一天的大雨讓路變得泥濘不堪,腳一踩全是黏糊糊的泥巴,走遠了腳上越來越沉重。踩在泥地里腳下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響,在寂靜的黑夜里傳得真切而又遙遠,一如走在杳無人跡的荒原大漠,唯有我手上的一只手電筒在黑暗里打開了一條光路,漸漸地腳上的沉重讓我邁不開步子,爸爸見此,彎下腰便把我背起來,一深一淺的走著。
突然,父親一個趔趄跌倒在泥路上,父親護住我,我才沒有跌的太嚴重,我用手電筒一照,一塊大石頭裸露在父親腳邊。我感覺到父親的臉被強烈的刺痛扭曲得很難看。我心慌地沉默著,木然地楞在泥路上,站在倒伏的父親身邊,不知所措。父親,我的父親,他,卻依然從地上慢慢撐扶起來,揉了揉崴疼的腳踝,又堅決地握住我的小手,向前蹣跚走去。腳下的雪一高一低,一急一緩地響著,聲音很是凌亂。我覺出父親每走一步都咬緊著牙關,我似乎感覺到父親的腳傷的很嚴重,我想回去了,我對爸爸說道,“沒事,爸爸好著呢,你看,前面就是村口了。”爸爸指了指前面。
那一夜,父親用他崴痛的雙腳雕塑般立在泥路上,讓我在他疲憊的肩膀上看了一夜的絕技表演。
幼時許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這唯獨這一件,深深地刻在我了我都腦海里,那夜的表演我已經記不清了,我記得的是父親的溫暖。父親給了我這樣的溫暖,我也要成為父親的溫暖,報答爸爸對我的付出。
人們時常把母親比作水,贊揚她的偉大,無私,溫柔細膩。而卻少有聽到有人贊美父親的愛。因為,它相對母愛而言,更加沉默,不輕易表露,不會在方方面面都那么溫柔體貼,甚至可以說有些粗枝大葉。
小時候的記憶里,父親又高大又偉岸,那時候的我認為父親無所不能,是家里的頂梁柱。一些重活,技術活父親都能干。家里裝修那會,父親還搶著幫著干,又背石塊又背水泥的,完全忘記了是自己出錢請人裝修,還真有點……傻。有時候家里燈泡壞了,我就在下面扶穩,爸爸踩著椅子上去換燈泡,換一個,汗水就浸濕了衣衫,我想這是不累的,換這個其實并不麻煩,主要還是擔心椅子會不會突然塌的緊張。
父愛和山一樣深沉,它是嚴厲的。父親的臉上很少有笑容,平日里大多數時間是板著一張臉,我做什么事,父親總是說這個不對那個不好,如同雞蛋里挑骨頭。他總是給我講許許多多的大道理,我都可以滾瓜亂熟地背出來了,可每當我覺得父親某件事做得不對,有點過分的時候,拿那些道理說他,他卻生氣地說:“少跟我來這一套!”唉,說也不聽,固執啊。
父愛是默默無聞,不肯輕易表露的。父親雖然沒有對我的一切體貼入微,但父親只要認真為我做一件事,都是那么周到。父親忙于工作,很少有時間陪我,但他一有空就拉著我促膝談心,不管我手頭有什么要緊的事,父親都照說不誤。父親可以聊各種話題,事業,學習等等可以說上一大堆,尤其是喝多了的時候,可以嘰哩呱啦地說上老半天,這樣的事多數又在晚上,所以常常使我夜不成眠,這時母親往往會在一旁大聲地呵斥父親不該打擾我睡覺,但父親總不聽,非講完了才走,這又是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