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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數據顯示,《全唐詩》近五萬首,“人”字出現近四萬次:頻率最高。《禮記?大學》稱“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三“在”所指皆為“人”。武漢大學的本科教學文化,核心理念是以成“人”教育統領成“才”教育。立德樹人,是大學第一要義;人,是大學教育第一關鍵詞。這一點,正是我們精心編撰《人文社科經典導引》和《自然科學經典導引》并將這兩門通識教育必修課前置于“大一”的根本原因。
大一:立人之良辰
辰者,晨也。十二地支的“辰”指早晨七點至九點。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人生之“晨”是青少年時代,大學生之“晨”就是大一。因此,對于以“人”為關鍵詞的大學通識教育而言,大一是最好的時機。我在《人文社科經典導引》的序言中提出“牌坊困惑”的概念。武大新生入學時經過武大牌坊,抬頭仰望牌坊正面“國立武漢大學”六個大字,內心充滿自豪;隨即發現牌坊背面還有六個大字“文法理工農醫”,不禁會想,我所學的專業屬于哪個字?我的專業將教給我什么?我的專業有何用處?“牌坊困惑”的實質是對人生的終極追問:我是誰?我從何處來?我到何處去?
第一個追問指向的是對自我和人生的定位,第二個追問指向的是對中學生活的重新認識和評價。第三個追問最為重要,它是大一新生對未來四年乃至七年甚至十年大學生活的困惑。往遠一點說,就是對未來人生道路的迷茫,然而大學專業教育并不能也不會提供解答。這就需要通識教育,通過以“人”為關鍵詞的兩大《導引》的學習,讓大一同學認知到自己生活的變化,努力完成從中學生到大學生的轉變:從學做題到學做人,從讀教材到讀經典,從被動學習到主動學習,從人生被規劃到我的人生我做主……
已有三十多年歷史的武漢大學通識教育,在2018年作出兩項重大改革:一是首次設置通識教育必修課(以往都是選修),二是將兩門必修課(即兩大《導引》)放在大一甚至是“前大一”:兩大《導引》教材隨入學通知書發放到新生手中,要求新生暑假預習。武漢大學七千多名“00”后,見證并參與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教學改革。兩大《導引》大班授課,兩聲(掌聲和笑聲)不斷;小班研討,新見迭出。《導引》課的下課時間是晚上八點零五分,同學們課后圍著教師提問直到九點多鐘,足見興趣之高、問題意識之強。武大通識教育中心每月舉辦一次通識教育大講堂,邀請海內外知名專家傳播通識理念。前幾期來聽講座的同學并不多,但本學期的兩次,九點鐘開講,八點鐘會場就坐滿了,來得稍晚的同學只能站著。通識教育大講堂從“虛位以待”到座無虛席甚至“人滿為患”,充分說明大一新生對通識教育已經有了較高的認可甚至是渴望,也說明武漢大學前置兩大《導引》是真正抓住了“立人之良辰”。
元典:育人之根本
“元典“一詞由武漢大學人文社科資深教授馮天瑜先生首創,指的是先秦兩漢的五經和諸子。我們對這個概念稍作擴充:首先,元典不僅指中華民族的偉大著作,軸心期西方文明的偉大著作也屬于元典,如柏拉圖《理想國》、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等;其次,各學科最具代表性的著作亦可稱之為元典,如文藝學的《文心雕龍》,生物學的《物種起源》等,雖然產生時間較晚,但在世界文化史上的意義是不可忽視的。基于這種理念,我們精選了中外元典共22部:《自然導引》10部,包括《幾何原本》《自然哲學之數學原理》等;《人文導引》12部,中西各6部,中國的6部既融通儒道釋又打通文史哲,西方的6部則囊括史學、哲學,美學、經濟學、法學、政治學共六大領域。
為何說元典乃育人之佳肴?蓋因其對“立德樹人”有三大意義。其一,元典是人類軸心期關于“人之所以為人”之根本問題的經典性論證。其次,元典是人類漫長歷史發展過程中對自我困惑的先行探索,大一新生可能會遇到的種種困惑,在元典中均有睿智之解答。其三,元典是達成通識教育“四通六識”之目標的必由之路,所謂“四通”是指通古今、通中外、通文理、通知行,“六識”則指淵博的知識、卓越的見識、經典悅讀意識、文化批判意識、獨立思考意識和團隊合作意識。
兩大《導引》在解讀和闡釋元典之時有自己獨特的思想與方法,就思想而言,所精選的元典均圍繞一個元關鍵詞“人”,即“何為人”“成為何人”和“如何成人”。具體講授每一部元典時,則從中提練出與“人”相關的子關鍵詞作為重點,如《論語》側重“人之仁性”、《莊子》側重“人之天性”、《壇經》側重“人之悟性”。如此可做到有的放矢,不會因元典本身過于豐富的內涵而造成授課障礙,反而能夠各美其美。就方法而言,又有著兩個方面的特征:一是“大班授課”與“小班研討”的互補互動,二是“共享集體備課資源”與“突顯個體課堂風格”的相生相濟。
師資:樹人之模范
“模范”的本義,是制造器具的模型或范式。“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就是強調教師對學生的模范作用。大一新生甫入校園,對他們來說,大學老師的人格形象、道德修養和精神境界具有非常重要的模范作用。
兩大《導引》教學團隊的成員從全校六大學部三十多個院系選拔出來,其中有國家教學名師,有國家級或省部級教學成果獎或教學競賽獎的獲得者。團隊成員不僅有著自覺的通識教育理念,還有著豐富的教學經驗并形成自己獨特的課堂風格。
更為重要的是,團隊成員有人文情懷和奉獻精神。兩大《導引》的近百名教師,各自有著繁重的科研、教學和各項社會事務,但他們都愿意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參加集體備課。我們的集體備課時間長達七八個月,每周四個多小時。《自然導引》的老師們整個暑假都沒有休息,在火爐般的武漢揮汗如雨,切磋琢磨。前面提到的課堂掌聲,最熱烈最持久的常常是對老師們“集體備課”的感謝。
《自然導引》首席專家是物理學院的桑建平教授,曾有民辦大學高薪聘請他去擔任校長,但他說:“在武漢大學給本科生講通識課更有意思,也更有意義。”《人文導引》選了希羅多德的《歷史》,歷史學院專攻古希臘史的何元國教授決定自己翻譯。2018年的整個暑假,何教授在家閉關譯書,直接將《歷史》從古希臘文譯為信達雅的中文。像桑教授和何教授這樣的模范,在兩大《導引》團隊中不勝枚舉。常說“身教重于言教”,兩大《導引》團隊的教師,用他們的情懷和奉獻,用他們的心血和汗水,為大一的同學,為武大的通識教育,也為中國的高等教育,奮筆書寫著大寫的“人”。